2016年10月30日 星期日

《你的名字》榮格觀點之三:個體化歷程與名字的象徵



個體化歷程(Individuation)


在前段,三葉過世之後靈魂交換就再也沒有發生。在夢中的情感是面對無意識內容或人物時產生的情感,那樣具有穿透力來到意識,強大的情感讓人哭醒過來。那種心中悵然若失的感覺,可能是因為已經體驗到生命的另一種可能性,不得不去追尋自己所缺乏的那一部分,究竟是什麼?這樣的情感也化為一個問句:你的名字是?為什麼都想不起來?

個體化歷程的目標是自性(the Self),如果有看過漫畫鋼之鍊金術師,這個自性就是「一為全、全為一」的「全」。如前述講過,從嬰兒成長到成人,是形同盤古開天分出天與地、光與暗、善與惡,意識自我從無意識的混沌之中發展出來,但現代人又太過「意識與理性」,那到底這兩者之間是否能共存呢?


個體化歷程中,希望能將無意識的認同,同化到意識之中,就如同瀧與三葉能互相獲得對方所缺乏的能量一般,那股能量原本就存在於無意識之中,只是一直無法拿來運用。要提取出來的方法,就是必須要透過夢境、透過無意識的語言,察覺到自身衝突與對立的狀態。

好比說職業男性疏於照顧家庭,但他本身內在的阿尼瑪其實也是引誘著他想要具有愛與連結,照顧家庭的角色。只是外在社會要求他表現他的陽性能量,在事業上不斷奮鬥,在這點來看男性也是被綁架的,他的阿尼瑪也許是很情緒化、也在指責他。當妻子稍微念他都不幫忙一些家務時,他內在無意識的愧疚與不滿一次爆發,妻子成為了他阿尼瑪的投射,大發脾氣、不講理、躲起來自閉⋯⋯都有可能發生。

這樣的對立關係可以包括:意識與無意識、個體與集體、陰與陽、內向與外向⋯⋯等各種不同的矛盾面向。

個體化歷程便是希望將這樣相對立的面向整合(integrate)起來,他認為兩方面皆有價值,希望能將正向的與負向的都同時共存於一個個體之中,希望能活出一個「完整」或「完全」的自己。上篇提到中年危機,就像是原本在事業上不斷發展的野心事業家,在退休後開始從事廚藝與園藝一般,開發出一個「全新的自己」,那就是使用了無意識中原本被壓抑的能量。

這聽起來很抽象,也很難具體描述,我又想拿鋼之鍊金術師出來講:愛德進行人體鍊成,打開真理之門之後發生的經歷:他被無數的眾生、生靈的手給抓著。那就是「眾」,或是「集體」。


榮格所希望的整合,就類似於愛德在劇終,能夠有放棄鍊金術的那種覺悟。因為愛德他知道,他最初欠缺的母親與失去的身體,在整個故事過去之後,他個人可以得到發展,是借用了那些無數生靈的力量。他不會想去追求無限的賢者之石與無限的力量,因為他將被那樣的力量所吞噬,納入了集體從眾的洪流之中,沒有辦法追求自己想要的價值與目標。愛德認知到這點,願意放棄鍊金術而從徒手開始搭建房屋起,他其實就也擁有了萬物生靈的力量,而不需要透過鍊金術,那些力量自在他身上。他既有「集體」的能量,也有「個體」的發展,兩者間的整合,就是個體化歷程。

這種矛盾共存的感覺也像是RADWIMPS《なんでもないや》,淚中帶笑、笑中帶淚,這也是我第一次觀影時,在逢魔時刻之後三葉回去執行計畫到變電箱爆炸,令我哭泣卻又因為中間的橋段而笑出來的一個經驗。因為知道自己的極限與能量,也就知道什麼是自己註定無法超越的,像是時間,但也知道什麼是自己能夠盡力完成的,會因為重逢、因為計畫能被執行的感動、因為能夠拯救三葉而哭,但又會因為默契、熟悉與小笨蛋而笑。

僕らタイムフライヤー 時を駆け上がるクライマー
時のかくれんぼ はぐれっこはもういやなんだ

嬉しくて泣くのは 悲しくて笑うのは
君の心が 君を追い越したんだよ

我們是穿越時空飛行的旅人,趕著攀上時間之流的行者。
已經受夠時間的捉迷藏,不要再讓我們錯過了。
開心的時候能夠哭,悲傷的時候也有笑容。
你的心,也越過了你自己。


真實人生中的個體化歷程沒有那麼簡單,常常進三步退兩步,迂迴前進,自己也可能不那麼完全知道那樣的歷程正在發生。但我想無意識的能量,會轉化為另外一個具象化的事物,就像瀧換過去三葉的身體會收到很多告白的情書一樣。

你的名字


《你的名字》把名字作為某種約定之物,或是契約,也是個體化歷程的達成一小步的象徵。兩位主角從最初到最後都不斷在追尋著對方的名字,這個名字濃縮了非常眾多的情感。

名字是將你這個人與其他人分別開來的重要標籤。像是童話故事中原本很多角色也都沒名字,只是用「公主」「王子」,但當故事說他開始叫什麼名字的時候,那個名字就被視為獲得某種能量的象徵。

名字是自我發展,與確立自我形象的重要之物。他們雖然已經有了情感連接的經驗,但因為這一切是夢境的呈現,是無意識內容的乍現,如果不將他好好的紀錄下來,馬上就會遺忘。譬如我習慣在床頭邊擺一本筆記本,或是擺個手機,一醒來就把夢趕快記下來。因為一旦如同燈光般的意識開始運作,無意識內容馬上就會退回黑暗之中,這也是劇中要強調「逢魔時刻」的重要性,稍縱即逝。

如果不知道對方的名字,對方也將浮沈在茫茫人海之中,既不知道是誰,也不知道從何找起,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夢,留下來的只是一些殘存的情感而已。

當有了名字,就像是街頭人海打了一個聚光燈,照亮那個人的位置,使他和別人不一樣。他們所追尋的,也透過鈴鐺的聲音,而隱隱約約地連結在一起。

經過這麼多的事情,互相給予彼此的能量,在夢境中體會到另一個不可能發生過的人生,男性與女性,陰性與陽性,都會與鄉村,大母神與失去無意識連結,現實與夢境,夢境又是另一個時空的現實,生存與死亡。彗星必定會落下,人卻不一定會死。在這麼多對立的元素當中,新海誠也在追尋整合的可能性,他想點出相遇就是契機,也許對方剛好是你的阿尼瑪或阿尼姆斯形象,也許是陰影,可是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相遇,不管是情感上、工作還是家庭中,彼此相互投射出來的火花,只要有足夠的自覺,便足以照耀幽黯的無意識心靈。

瀧面試不斷失敗的狀況,是不是也是他被那情感牽著追尋,而無法好好應付現實的事情呢?因為他想做的,是希望能夠讓人感到舒服而親切的設計,現實上可能又是另一回事。

最後的結局還好瀧有叫住了三葉。儘管要知道這個名字是多麽的艱辛,就如同現實人生中的我們,對於自己想努力守護的價值是多麽的辛苦,也會不知為了什麼而自發性地想要追尋、想要突破日復一日的現實框架,但卻又失敗、反覆、不斷認清問題又不斷重來,不斷汲取夢境與爆發的情感能量,哭泣、脾氣、失落⋯⋯希望透過誰的手給予一點新的可能,這一切的一切,也許,就為的是那個名字而已,你重視的的名字、認清自己的名字,是有被別人辨識出光亮的可能。



2 則留言:

  1. 可惡,現在才找到這網頁!!!
    你的名字那三篇寫的很好啦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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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謝謝你,如果能有帶給你一些什麼,那就是最好的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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